“ 渐 ”的作用，

就是用每步相差极微极缓的方法来隐蔽时间的过去与事物的变迁的痕迹，使人误认其为恒久不变。这真是造物主骗人的一大诡计！

——丰子恺

化身失去桎梏的小鸟

“他们怀念的，究竟是幼小的我，还是那些我还依恋他们的时光？”

最后确定把兰大填进志愿后，我心满意足地睡去。说来巧合，自上学起，竟在离家最多二十分钟车程的方圆之间安稳度过了十八年。如果如愿被录取，将会是我第一次离开家超过半年吧，毕竟在高三这种学习紧张的时候都忍不住半个月回一次家。那一晚的梦里，我化身失去桎梏的小鸟，飞向辽阔自由的西北。我不知道的是，隔壁房间的母亲一夜未眠，这还是我报到的第一晚和父亲通电话时他无意中透露的。

那个笑着看我填志愿，说无条件支持我的母亲，把不舍与不安藏匿在漆黑的夜里。

打开母亲的朋友圈，她的背景是我一年级第一个学期末领奖状时的照片，像素不太高，但看得出来我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惊讶地发现母亲的朋友圈大多与我有关。最新的一条，配图是我在机场检票口的背影，她写下这样的话：“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目送孩子远去，但是这一次，她将前往千里之外的城市。十几年前第一次送她上幼儿园时，她也是这么憧憬、乐观，不哭反笑，还跟我说下午要记得早点来接她。凝望孩子奔逐远方的背影，才体会到龙应台那句‘不必追’的深沉。心中难免伤感、失落，但是更多是希望和骄傲！”

想起了某个晚上，我正顶着一头湿发坐沙发上打游戏。母亲见了一顿数落，转身去拿电吹风要帮我吹头发。我嘿嘿笑着，开心侧过身子，把脑袋一仰，伴着暖风，享受起母亲略糙的指尖捋顺发丝的温柔。

“唉，还是你们小时候好。”

“我小时候不懂事，老跟你顶嘴，惹你生气。你又要工作养家还要照顾我和弟弟妹妹，多累。还是现在好，我们都住宿，你就不用操心我们啦。”

“你们现在就是三只翅膀硬了的鸟儿，我就目送你们扑棱棱飞高、飞远。那种滋味，等你当了妈你才懂。”

朝夕相伴使我们往往不易发现时光在彼此身上留下的印记。岁月犹如斜度极缓的山坡，以我们不察递增的痕迹进行着。也许是当我们能够独立处理棘手的难题，打电话时习惯了报喜不报忧，独自消化那些灰色情绪的时候，我们感到随年纪增长带来的成熟；也许是父母一次次煲汤忘了关火，扭伤了腰要休养上好几周，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开始寻求你的帮助，他们也发现自己在老去。

我们无法苛求完美的家庭和爱，但或许能够对彼此多一些接纳和关怀，让当下和未来，让行走在岁月的缓坡上的我们，少一些遗憾。

幸福快乐才是终极追求

“追求学业进步、事业有成都是为了生活得更幸福快乐，如果在追求的过程中丢掉了快乐，那我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和上进异化为了完美主义和过重的胜负欲。我好像只对能分出胜负、能衡量得失的事情上心，把更多精力花在了寻求最优解的犹豫中，企图高效地取得成功。压抑着自己去做着一些所谓“正确”的事情，陷入盲目的努力而心力交瘁，却美名其曰“珍惜机会”。对功利的追求和屡次的失败，不断与周围人的比较，落差和挫败感以难以察觉的速度侵蚀着我对学习和生活的热情。某一天，和高中时期的朋友通话，聊起了几年前的志向，我忽地感到兴味索然，笑自己以前好不知天高地厚。朋友很意外，“你没觉得，你这两年少了锐气和冲劲儿吗？以前你可不是容易妥协的人啊。”我，变化有这么大吗？

冬天似乎格外容易使人低落，在一个压力爆棚的晚上，我鼓起勇气向学姐倾诉了长久以来困惑着我的种种。她的一番话启发了我：“总说‘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证书、绩点、学位又怎么能成为岛屿唯一的灯塔。不必要感到辜负社会、家庭还有自己对自己的期待，毕竟种种建议和期待最终目的是希望你在追求这些的过程中找到自我的价值，感到幸福快乐。”

诚然，我也不想再背着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包袱度过我的大学了。问题不断积累而不解决，总有一天可能成为压垮我的稻草。于是我花了一段时间慢慢调整了自己学习和生活的重心，把更多精力留给真正喜欢、愿意付出时间的事情，渐渐地，我也感受到了真正的“充实感”。那些看着萃英山洒满晨光的日子，穿梭往返在教学楼与昆仑堂的日子，像是终于有了色彩。

又一个冬天光临了，此时的我走在熟悉的校园，眼前浮现的尽是去年冬天支离破碎的片段。黄绿色细碎的树叶偶然落在肩上，抬头看这难得的好天气，忽然觉得什么都能原谅。

“慢慢来”的感情

“可能现在这个快节奏的生活让人与人之间认识得快，分离得也快。所以希望我们慢慢地认识，慢慢地相处，慢慢地磨合，‘慢慢来’也算是一种诚意吧。”

好像很久没遇到性格、思想都相互吸引的人了，很多时候不过是认识我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条件还算符合他们标准，于是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想，这和爱情一点也不沾边，顶多算是好感吧，又或许只是新鲜感。可是crush这东西对于我们来说也太不稀奇了，哪一刻觉得某某打球的样子很帅；图书馆忽然瞥见的认真学习的女生让人心动；遇到空不出手的时候遇到帮你撑门帘的同学；一棵画得不算好看但很用心的备忘录圣诞树。不过，那些心动瞬间可能像风一样，下一秒又飘飘乎吹走了。

遇见一个愿意和你“慢慢来”的人，那是多大的幸运。

因为选修了同一门课，我们的生活有了小小的交集。

他上课总是很积极，在课上总喜欢输出一些有趣的观点。一次偶然的小组合作我们加上了微信，在收集材料时，我发现他引用了我很喜欢的一个小众作家的书，于是产生了想接触一下的想法，不过没有预料到后来会发展成喜欢。某一天，我鼓起勇气打开了话匣子，从那个小众的作家开始，接着聊到了相关的纪录片，又东拉西扯到我们的论文选题、未来规划。在小组合作结束后我们仍然熟络地聊着天，小到最近发现附近哪家外卖好吃，大到对自由意志的探讨，短短几周时间里，我却感觉我们好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

慢慢觉察到这份友情产生质变大概在半年后。也曾担心过如果戳破窗户纸之后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不过我向来是相信直觉也勇敢的人。

很久之后问起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说：“相处一段时间后，感觉到你在我的生活中成了特别的一部分，特别是在那些不能见面的日子。我花了半年的时间去确定这份感情，结果被你抢先表白了。不过‘慢慢来’也是很重要的过程，对吧？”

在这个快时代里，我们变得越来越着急了。可关于感情的事情，都是需要花费时间的，对的人从来都不怕慢，更不怕晚。退一步来看，恋爱还是单身，无论哪种状态都没有优劣之分，找到自己最舒适的状态，快乐就好。

世间所有的一切

都在渐渐改变着

现存的美好总是很珍贵

我们讲述时间的故事

也期冀一切美好的发生

希望你每每回头凝视过往

每一处小小的、积极的变化

都能带给你一寸欢喜

而每一份遗憾

也都能终被“渐渐”二字治愈

制作 | 曾崇怡

图片 | 陈加好 李昀朴 唐甜甜 王思濛

校对 | 蒋煜 唐甜甜

审核 | 朱佳君 张驰豪 王若冰 陈立伟 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