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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与麦秆

2023-07-11 07:14 来源: 互联网    阅读 2.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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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与麦秆

母亲最爱夏夜的月色,不止一次地说,月色下的麦秆最响亮,我从此认为月色和麦秆都是有响声的。

二十年前的月色与现在的有些不同,月光照在院子里,格外地明亮,落在屋檐下,照在麦垛上,透过木窗格中间的那块玻璃,就能看到泛着白光的麦秆在母亲的手中被整成一束,麦秆被折断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在院落内回旋。

毫不夸张地说,母亲在屋檐下折麦秆的声音,确实像音乐。先是窸窸窣窣
地将麦捆按倒在水泥檐台子上,顺手娴熟地拆开拧着的结,刺啦一声一根根麦秆被散开了,露出长着长秆的,白颈儿的秆,就像天生丽质的少女,纤细秀长的身材总能引人注目一样,母亲一个眼疾手快,“嚓--”的一声,这个优质的麦秆被折在手,朦胧的月色下突然划过一道手影,小心翼翼地,却充满希望。

这时的月色,更加
地安静,忙碌了一整天的农人们,渐渐地进入了梦乡。踩着月光的尾巴入睡的还有鼓噪得叫个不停的青蛙,活跃在牛粪边的蝇虫。当父亲劳累的鼾声响起时,母亲的手指就像夏夜里的雨滴,轻轻地敲打着屋顶上破败的瓦砾,远远近近,又像古老的琴,在那细细密密的节奏里,点点滴滴,似幻似真,又若孩时,一曲耳熟的童谣,隔着窗户,不知什么时候睡去,什么时候又醒来,依然能听到母亲在月下折麦秆的声音。

母亲是一位很普通的农妇,一样也得赏月之趣。月亮是挂于我家老屋一角,老屋虽低矮昏暗,但独居山根,面月坚守。那轮月对我家更是情有独钟,不惜清晖玉影,把月影流泻于逼仄的院落,扑向老格子窗上,再射到土炕上,照着母亲夜作的身影。母亲总说斑驳的月影就像白花花的麦秆散落一炕的声音,刺啦刺啦。也不懂不识字的母亲为何总是诗意的,似乎她和这夏月有着约定,有着默契,或者说,月色与她相依。

麦黄六月,白天割了麦子拉回家,中午或晚上挑选出上好的麦秆,在第一节处轻轻一折,则一根亮白的优质麦秆便抽了出来,直到手里攥不下时,才用马莲的叶子束成小束,麦秆呢,则积少成多,小束再捆成捆。每每这时,母亲都会哼起她自己听得懂的乡野小调,歌声透过门前白杨树的叶子,洒在庭院,斑驳的树影,就像写在白纸上的五线谱。母亲挥舞着手臂,把挑选完的麦捆甩到院子里,不时起身,用手拍打一下腰背,一边拂去身上的尘土,一边捋一捋被汗水打湿的发丝。从睡梦中惊醒的我怎么都觉得母亲是这月光里的舞蹈者。此时月光那么
“响亮”,我不忍喊一声“妈”,打个招呼,生怕惊扰了她的月光舞,旋律流连,步点轻盈。

劳累的农活,没有压垮母亲,日子的希望就像一轮明月,那些夏日的夜晚,母亲虽劳累,但她是快乐的!

那些折好的
麦秆,用轧刀轧掉麦穗,在水里泡一泡,就会变得柔韧有度,母亲也为此骄傲。泡软的麦秆用手编成草编,拉长,压整,束成一个小捆,再用擀面杖擀平后卖给小贩做草帽,听说编得漂亮的还能出国呢,那时就骄傲地坚信出国的那些里面定有母亲的草编,不然,为什么每遇逢集,母亲的草编总能一下卖出去,又能变成水萝卜,大苹果之类的呢。因此,那时,对逢集有着特别的感情。

母亲从不占小便宜,所以,每一束都是够尺够寸的。她说,好名声才可以让更多的贩子要你的草编。这是一个多么真实的逻辑啊!她守诚的人生态度对我的人生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当我看到“母亲是孩子的首任老师”这句话时,我深以为然。这个在夜晚里赶工的母亲,活干得这么漂亮,怎么能不
“响亮”啊!只是我不能理解,母亲说,半个夜晚,可以顶得上一个白天的工分,难道劳累了一天的母亲不会疲惫吗?

乡村,每一个儿时的乡村,都在我静静的心里,闪着美丽的风景。母亲在月下折麦秆,是一道最美的风景,也是最具穿透力的风景,多少年过去了,这些风景还在我的记忆里摇曳生姿。我相信,真正的风景从不过时,用不着等什么合适的季节,随时都可以让记忆里的童话慢慢融化。

说起来多么奇怪,我从此认为折麦秆的声音就是月光的声音,这无疑是一种非常唯心的认识,这种认识与事实几乎找不到任何的联系,只是与某个曾经的记忆有关。我记得我二十年前的家,除了上面说到的月下的屋檐,还有我们家木格的窗户,远远地我从窗内看见了母亲,年轻的母亲,她蹲坐在水泥檐台上,正折着
麦秆,赶制着我和弟弟们的学费呢。

现在,高楼林立的小区内,霓虹闪闪,天边明月依旧,却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月色,母亲也早已不再折麦秆,但是二十年前折麦秆的母亲,使我对夏夜的月色情有独钟。假如有铺满月光的屋檐,夜就不会是孤独的事物 ,假如你的母亲曾经在月下为你赶制学费,我不认为你会有一颗孤独的心。

这就是我对于夜的认识。这也是我对于月的认识。

作者:
一叶秋,原名陈丽丽,80后文学爱好者,甘肃通渭县姜滩小学教师,文学作品散见于《江山文学》《齐鲁文学》《西北文学》《教师博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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