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事儿丨我与书的故事——偷来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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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醇黄的灯亮起在床头,
就像啪的一声被人开了开关,
像流不动的蜂蜜一样浓,
就那样挂在我的上头。

有时,我会福至心灵地恰好醒来,有时就昏昏沉沉地错过了开始,继续睡了过去,但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由那热切的疏离催着赶着说一声,你来了。
如果恰好醒着,又和午后慵懒地抱在一起,不想起床,就静静地看着,看它由鹅黄变成柠檬黄,由矮胖的圆柱变成长条挂面,也不知是从哪反射来的光这么神奇。第一次看到它真得以为挂了盏灯在上面,还把隔壁的老妈闹起来,后来即使知道了那只是太阳的小把戏,也忍不住要把手放上去,好像能摸到暖洋洋的光似的。现在想想,我也是愿意相信的。
或许是我有点怕黑,又或许是光给了我偷偷看书的可能,光总是那么吸引我。
小时候住的房子结构很奇怪,我和爸妈的卧室之间不是完完全全隔开的墙,而是两扇推拉的玻璃窗,这使得我和我妹很长时间都把钻窗子当成冒险行动,并以谁能最快从爸妈的床跳到我床上为荣。窗子翻起来固然好玩,但也导致我在床上偷干“坏事”总被抓包。偷偷看完小说,正准备睡觉,突然发现窗户上映着张人脸,幽幽地盯着你的方向,即使那是你最亲爱的妈妈,也能教人吓个半死,四肢僵硬,一动也不敢动,就像只装死的臭椿。不过后来我就学精了,等隔壁的台灯被敲灭,铜罩发着嗡嗡的回响还不算完,要等到老弹簧床不在乱晃才可以准备行动。从褥子底下把书轻轻抽出,蒙上被子,像战壕里架枪的老兵,匍匐其中,打开手电,堵住光孔,用透过指头边缘的微光照亮两行字最为保险,不会太亮,又不至于频繁移动。
翻书最为技术活儿,把手肘稍稍撑起,捻起一个角,平平地抻直了翻,绝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偷着看书最为享受,每到尽兴之时,我也不会立刻就睡,把书藏好后,平躺在床上,能听到的只有家人熟睡的声响。侦查完毕,便偷偷地漏出一丝光,就能看到整个空间里数以万计的尘埃和光的身形,感觉周身突然出现了未曾谋面的朋友,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像小孩画得银河,又像镶满碎钻的缎带,当真是另一番“空里流霜”,一切都在流动,我就躺在光的水波中等那震颤的心渐渐平复,夜间偶尔还有突然驶过的车影在我对面的墙上投下一道呼啸的流星。
每次偷偷看完书,就静静地躺在那和光见面,仿佛在进行什么神秘的仪式,当所有人都睡了,而我还醒着时,就会觉得我的一天比别人都长,那时候也是年轻,怎么熬夜第二天还是精力充沛。想当年,初三的一个暑假,我住在大舅家,为了看书,竟然连着快一星期晚上都没睡觉,现在想来,那段日子仿佛是别人的记忆,不知是真是假,只记得自己趴在床上却不敢大声擤鼻涕的傻样了。